【众鑫娱乐】甜甜糯糯年糕情

老娘打电话来，说她提早做了年糕，让我得空回家去取。我满口答应，没有再说不让她累着的话。以前爹没病的日子，娘总是遣了爹骑了摩托车送年糕来，总感动爹进门那刻憨笑着带着霜花的脸，等还有点温温的年糕被我急巴巴地送入口中，爹转身就回。我明白，提前蒸年糕的娘亲定是想念孩子们了，在做年糕的时候一定在眼前晃动着几个孩子眼巴巴等糕熟的馋样，日渐驼的背便又增添了力量，做年糕的她那刻定是满心温馨和祝福。

在老家，依旧保留着过年蒸年糕的习惯。尤其现在生活好了，乡亲们都会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于是蒸年糕的时间也是一再前提。娘亲的电话勾起了我对年糕的向往，那份又香甜又筋道的口感，那种浓浓的过年味道，就这样瞬间爬上心头。

小时候，吃年糕前，姥姥总是重复问一样的话“甜不甜”，我也总是按照她事先的嘱托响亮亮的回答：“甜！”于是她念念叨叨：年糕年糕，年年高。姥爷总是嘲笑她的傻气和无知，略带嘲讽地说，讲了几遍的故事都不抵这几句话。于是责令我讲年糕的传说，我必定高高兴兴熟悉地讲述：

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一种怪兽称为“年”，一年四季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饿了就捕捉其他兽类充饥。可到了严冬季节，兽类大多都躲藏起来休眠了。“年”饿得不得已时，就下山伤害百姓，攫夺人充当食物，百姓不堪其苦。后来有个聪明的部落称“高氏族”，每到严冬，预计怪兽快要下山觅食时，事先用粮食做了大量食物，搓成一条条，揿成一块块地放在门外，人们躲在家里。“年”来到后找不到人吃，饥不择食，便用人们制作的粮食条块充腹，吃饱后再回到山上去。人们看怪兽走了，都纷纷走出家门相互祝贺，庆幸躲过了“年”的一关，平平安安，又能为春耕做准备了。这样年复一年，这种避兽害的方法传了下来。因为粮食条块是高氏所制，目的为了喂“年”度关，于是就把“年”与“高”联在一起，称作为年糕了。

那时的姥爷也定是憋着笑，胡须一抖一抖地追问：“还有呢？”于是我就继续显摆自己的多知。

相传在春秋战国时期，伍子胥帮阖闾夺取了王位，命令伍子胥筑“阖闾大城”以显示他的功德。后来阖闾驾崩，夫差即位，听信谗言，赐死了力谏拒绝越王勾践求和的伍子胥。伍子胥自刎后，勾践果然举兵伐吴，将吴国都城姑苏团团围住，吴军困守城中，炊断粮绝，街巷内妇孺哭声惨不忍闻。这时那位随从记起伍子胥从前的嘱咐，便急忙召集邻里一起来到相门外掘地取粮，当挖到城墙下三尺深时，才发现城砖是用糯米粉做的。顿时人们激动万分，朝着城墙下跪，拜谢伍子胥。这些糯米粉救了全城老百姓，帮大家暂时度过了饥荒。姑苏人敬仰伍子胥的爱国忧民精神，此后，每到寒冬腊月，就准备年糕，表示对伍子胥的怀念。

讲述完毕，旁边的姥姥定会用竹筷挑了一块黄米年糕，递到我手里，于是那粘甜香糯的味道便在唇齿间氤氲开来。想来姥姥真的对文化敬仰到了极点，不然为什么每年吃年糕的节目都基本一样呢？定是姥爷姥姥想了多种法子让妮子读书识字了吧。

童年里，北方的农村蒸年糕先得碾黄米面。黄米都是自家的黍子碾的，绝对的绿色环保。碾黄米面都去占碾子。挨家挨户的都清一色孩子去排队，那时的孩子最清闲，几乎没有作业，对过年的考试我也记忆模糊，貌似也是没有的吧。

拉碾子的活一般由毛驴来干，通常是大队里的毛驴几家合伙来用。给毛驴蒙住眼，“得”一声吆喝，它便一圈一圈地拉着石头碾子转起来了。但大队的毛驴工作时间一定，到了晌午必定被卸下来去吃草休息，于是推碾子的活就落在了家里男人的肩头。记得姥爷是孱弱的，总是姥姥忙里帮衬，掺和着和姥爷一起推碾，姥姥对于姥爷的照顾就在这顺手一推的活里了。

箩面的活一般由碾黄面家的女人完成，主妇们互相帮忙箩黄米面，她们嘻哈着全都弯着腰转着腰，将笸箩里的面转成了一堆堆的漩涡，黄灿灿的煞是好看。箩的好的年轻女子，手脚头并用，节奏竟然像极了跳舞。黄米面极不好箩，尤其是上细箩，半天箩不上一层，还时不时地把筛眼糊住，所以箩面是费力又熬人的活。

大些了哥哥们便帮衬姥爷推碾，我就手忙脚乱地帮姥姥箩面，大多时候我的任务仅是用秫秸赶驴。它稍有懈怠，便地给它一秫秸，但都是轻飘飘的，因为小小的我很是同情毛驴，或许是姥姥常常告诫我不乖巧懂事的孩子下辈子都会托生毛驴的缘故，我便更加舍不得打它了。

蒸年糕的程序是相当复杂的。面拉回来不能马上蒸，要先加水搅拌，等面捏起来能成团时便可以了。面太干容易漏气，出锅了凹凸不平，年糕品相不好；面太湿又上不去火，容易夹生，出锅时摊在箅子上难取下。

那时没有电鼓风机，都用风箱呱嗒呱嗒地拉。煤是很少见的，把长长的木头墩子砸成几段，用镐头劈开条，烧起来火力非常劲道。

蒸年糕前，要先在年糕面里掺入热的红薯。红薯都是事先蒸好的，姥姥说为了更甜，姥爷说取红火的意蕴，我就中和了他们的看法，认为都对。箅子的边沿会放些白菜叶子，想来是为了防止面漏入锅里吧。

蒸年糕，撒面是有讲究的，不能随便乱撒，要把面攥成不松不紧的团，先撒满一层，放一层红枣，再撒下一层。哪里有气冒上来，就要赶紧用面盖上，以求年糕出锅品相最佳。这样，一层层地把面撒上去，到约三寸厚时，便可以停止撒面了，再在上面撒上一层红枣，盖上锅盖，用蒸布把四周封好。
最后拉风箱的一定是姥爷，因为他最能掌控火力，那时姥爷是不许姥姥帮衬的，灶膛里的火舌吞吐着，映在姥爷沟壑纵横的脸上，我却看到了严谨和祥瑞。

蒸熟的年糕倒扣在事先摆好的桌子上，扯去蒸布，黄灿灿的年糕便靓丽登场了。此时的年糕，宛如一轮金色的圆月，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上下两层沾满红色的枣子，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连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更别说吃了。当然，还有一道程序，就是用铲子蘸着水，一铲铲地把年糕切成小块，砌成黄灿灿的一摞，像块块小金砖呢。年糕们总是被放到厢房吊在房梁上自然冷冻，天冷的时候，年糕片上会结满一层薄薄的霜，看上去晶莹剔透，我也曾舔舐过年糕上面的霜，冰凉入口即化，稍带着甜味。那甜味经过岁月的沉淀就唯美浪漫起来，成就了童年过年的味道。

近些年来，每每过了腊八，我对年糕的思念就与日俱增。虽然偶尔也吃上娘亲做的年糕，但总不如儿时吃得痛快，到底少了些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尤其看着街里卖的年糕，定是少了一份吃的激情和冲动。

岁月的霜刀，可以消磨业已浓醇的情感，但藏在心底的那抹童真，却是任何时候、任何时间都无法刮去的。想到这有点感伤了起来，这金黄香甜的年糕，我还能吃几年呢？娘亲日渐老去，或许明年她就蒸不动年糕了吧，自己的身体也大不如前，珍惜能吃年糕，忆年糕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