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鑫娱乐】棉窝窝

夜市的路边摊上，我看到了记忆中的棉窝窝。

这个路边摊非常朴素。地上铺一块塑料布，上边放了几双手工棉窝窝，黑条绒和红条绒的鞋面，千层鞋底；几双手工鞋垫，上边有简单的菱形图案；有几件小孩穿的罩衫，就是那种套在棉袄外边、在背后系两根布带子的古老的花布罩衫；还有些皮筋发卡之类的小零碎。

这个路边摊也不普通，最吸引人的是有两双虎头鞋，那简直就是工艺品。

摊子的主人是一个利飒的老太太。她坐在摊子后边的小马扎上，笑眯眯地看着路过的行人。看起来能不能卖出去，她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单纯就是为了岔个心慌。

我惊讶的是现在还有人手工做这些，尤其是棉窝窝！

我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棉窝窝是一种手工缝制的棉鞋。鞋底是布的，上边是用细绳子纳得密密的、横看竖看都是整齐的菱形图案的针脚，讲究点的就是千层底了；鞋面一般是细绒布的，黑色的、各种花色的都有；鞋里是旧布做的，软软的，很贴心的那种暖，反而是新布所不及的；鞋面和鞋里之间絮上一层棉花，鞋窝里也絮上了一层棉花；脚面正中有一道棱，把两片鞋面缝合在一起。

这种棉窝窝一般不分左右，鞋底没有我们熟悉的那种弯曲的弧度。这种设计也许是为了分不清左右的孩子们穿着方便吧。

我就是穿着这样的棉窝窝长大的。

那时我觉得这种棉窝窝很笨，很丑。不管你是一个多伶俐的女娃，一穿上这种棉窝窝，就变得窝窝囊囊；不管你是多机灵的小伙，只要脚上蹬上这种棉窝窝，一下子就变得畏畏缩缩。

隔着时空回头一望，我才觉出这种棉窝窝的可爱，透出一股质朴的、独一无二的天然美，岂是现在那些流水线上成批量生产的鞋子可比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下雪或者化雪时穿，布底子会先踩湿，然后会传到鞋帮子，有时鞋窝里也会湿掉的。

每天晚上，有小孩的人家，家家都会把炕烧得烫屁股，把孩子踩湿的棉窝窝放在炕席底下。第二天上脚，干爽，暖和。

做一双棉窝窝需要经过很多道工序。

首先是打褙子。那时一家老少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自家做的，裁剪衣服后会剩下大大小小的布片；穿旧穿破的衣服洗净裁开，就是一堆大小不一的布片子：这些就是打褙子的材料。平日就积攒着，等差不多可以打一张褙子了，就挑天气响晴又有空闲的一天，卸下门板，洗净晾干，平放着。先在门板上均匀地刷上一层薄薄的糨糊，把那些布片一张张捋平糊上去，糊满一层，再抹糨糊再糊布片，一直糊到可以做鞋底的厚度就行了。

打褙子要注意边缝衔接，不能重叠。每一层开始糊的时候，都选择大布片，大布片之间的衔接处，小布片就派上用场了。褙子打好了，就放到院子里大太阳底下晾晒，晒干后从门板上揭下来就是褙子——做鞋子的材料了。

其次是开褙子。对照鞋样儿，剪出鞋帮和鞋底儿的褙子片，再裁出鞋里、鞋面、鞋底面布和沿鞋口的边条，接着将里面、褙子和各层底片都粘接起来，压平，晾干后就可以纳鞋底、沿鞋口了。

小时候，家里的炕角处经常有很多裁好的鞋底，压在沉重的石枕头下边，一是为平展，而是为干得快点。晚上，忙完家里的活计后，妈坐在炕上，就着一盏15瓦的昏暗电灯泡，纳着鞋底。冬天夜长，我一觉醒来，还看到妈在纳着鞋底。针钝了，妈就在头发上篦两下。我缩在被窝里看半天，想不明白为什么针在头发上篦篦就能变得更锋利。纳鞋底这个动作太单调了：锥子扎透鞋底，拔出来，针带着绳子穿进去，从另一边拉出来，长长的绳子就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妈一直纳一直纳，也不知烦不烦。想着想着我就又睡着了。现在当然明白了，家里老老少少一大家人要穿鞋，再烦也得纳啊。

第三道工序就是绱鞋了。绱鞋开始之前，鞋帮前后要稍加整形，然后将鞋帮和鞋底前后尖端的中心部位连接并固定起来，就可以开始绱鞋。

最后就是给鞋定型。那时候家里都有鞋楦子，做好的鞋子里面塞进鞋楦子，过一段时间取出来，鞋子就很有型了。

那时的冬天，不管大人还是小孩，脚上都穿着这样一双棉窝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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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究一点的就是给鞋面砸上气眼，穿上鞋带，这样的鞋子穿脱方便。不像一般的鞋子穿的时候需要借助鞋拔子。

如果给这样一双棉窝窝的底子，粘上一层旧轮胎，那鞋底子就不容易踩湿了，还防滑，简直达到了棉窝窝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