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鑫娱乐】立夏-——樟花香到桑葚甜

这个季节走到哪里都是香的，橘类花的果香，香樟树的木质香，楝花的药香，车轴三叶草的香水香，蔷薇的新鲜奶油香，这几种香最为领先，都沁着甜。
这些天，朋友圈和公众号，说得最多的是蔷薇花、楝花、芍药，这三种花一开，春天花事完了。其实，还有香樟树花，花小极，色淡极，不入眼，可它香气随处弥漫，看不见它却处处存在。只有落时，走在葱茏的树下，先是感觉有雨珠掉落，打着肩头，衣襟，染着香气。仰头望望日光从叶缝筛下来，晴天哪来雨呢，又“雨点”簌簌滑落枝头打在脸上，低眉看到脚底铺着碎碎的落花。一路铺去，老旧的黄绸般，透着光阴的味道，浓郁的暮春气息。
小花不起眼，开落挺有气势氛围。心怀崇拜，抬头观看树梢，嘟嘟串串鹅黄的小花，在风中点头俏笑，声势浩荡，甜丝丝的香气浸透居住的小镇。

去公园的路上，走到那条悬铃木遮空的路口，没了去的兴致。暮春初夏，万物最葳蕤生香，总焦虑着，矛盾着，生怕错过哪种植物最美的时刻。
突然觉得今天选的地方，不值得去，那里很多我喜欢的植物，都被绿化工人处理消失。
迟疑着去不去，马路那边废墟上，一棵紫楝树闯入眼帘。那里原来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村庄，拆迁成了废墟。一棵树冠遒劲的老楝树，从破旧的石灰小屋后挺出身子，周边苍凉，荒芜，不顾一切，为暮春慷慨激昂地擎起所有的紫花。叶稀花繁，是马兰菊乖巧的淡紫，一树粉烟，骨骼曲弯的树冠苍劲有力，透出岁月的痕迹。隔着马路，瞬间陷进它粉紫的怀抱。
这棵废墟上孤独的楝树，驱使我继续前行。

公园的进口处，滔天的乌桕绿里，两棵楝树满头紫烟，再次唤起内心久远的乡野情结。总有自己固执的感觉，楝树属于乡野。不管是曾经的原始乡村，还是如今的城市化乡村，没有人故意去栽一棵楝树，楝树的出现，自身繁衍，属于自然。过去的一二年里，我家发生很多事。离开曾经生活过的小院二十几年了，已经忘记它的模样，老家人传来消息，院子长了一棵苦楝树，已经亭亭如盖，主家里不好。于是生命中必须经历的坎坷归于那棵楝树。专程回到老家荒芜的院子，大费周折砍了那棵树。明明知道楝树无辜，还是遵从了俗世的臆想。奈何，这个春天老家又来消息，那棵楝树深埋在泥土下的根没处理干净，又发了好几棵苗。这一回老赵脸色寡淡，来一句：“老娘已经不在了，让它长吧！”
楝树生存能力太强大，人类拿它没办法，处处生，平时引不起人注意，待到了花期，走到哪里，哪里有楝花馥郁的香气，冒出紫袂飘飘的花影。
楝花的模样俊俏，构造精巧，香味别致，干净的药香里掺了密的芬芳。楝花的紫迷人心窍，挺有意思，远看，如烟如雾，轻盈曼妙，近了瞧瞧，粉粉柔柔，月光般轻柔薄淡，那么的清纯可人，惹人无能为力去爱，民间不该拿它来说事的。
停下来走进乌桕林的绿里拍楝花，折腾半天很泄气，如何都拍不出原本的紫。透过重叠的树影，又见对岸婆娑两棵楝树，一身婀娜的紫，真好看，可惜，没办法留存，只有留在记忆里，启迪我明白铁打的道理，自身的强大，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心怀不舍从楝花下走过，踏上杜英树叶铺红的路，树上、林下、路面，铺天盖地的红色落叶，霞飞霞落，火在燃光在亮，草木芳华的初夏，一场壮观华丽的凋零，同样表达着传颂着生长的辉煌与赞歌。

当走过杜英林，握住肩头滑落的最后一枚红叶，脚底踩着寸草不生的泥土，在文字里无数次表达渴望亲近泥土，此刻，有点不习惯，眼前的芦苇荡，不见芦苇清美的影子，清清的水随着沟渠弯弯绕绕流淌，见不到野花临水照花。水坡，渠道，赤裸着，露出干净光滑的土地，坚硬的，干裂的，偶尔地面躺着一枝枯萎的金鸡菊，或鸡爪槭的翅果枝，或水边踩歪的一撮花菖蒲，透露出这里五一假期的热闹非凡。
这里被规划得板正利落，贴心于众人钟情的整洁体面。
去年这里还没开放，知道的人少，暮春时节，万物恣意无序，水光潋滟，莺飞草长。芦苇荡绿，茨菇花白，花菖蒲缤纷，白鹭成群在花草间踱步，水中洗浴，捉鱼，空中起舞飞翔。蔷薇花沿着水畔款款深情地开了去，斑斓的蔷薇水中倒影，如虹如画。前几天和友人约好，五一来这儿看蔷薇花，幸亏她有事失约，不然来了，看不到一朵蔷薇，岂不扫兴。
幸好人类管不住楝树的生息，有一二株楝树，旁水而居，天高地阔间，浅白淡紫，花花搭搭，英姿飒爽，填补了这里暮春初夏的一页美妙的抒情章节。
一只孤独的白鹭，洁白的身影从紫楝花下掠过，鸟儿在头顶叽喳，跳跃，脚跟圆滑的树影婆娑，何物啪啦砸到头顶，又落到地面。顺着一丝风的甜意，一枚黑紫的桑葚趴在脚尖，像孩童乌黑的眸，泛着水润的光泽，安静地躺在温暖的泥土地上，望着天空，开始做着长成一棵树的梦想。

地面上落了不少，汁水斑斑点点染了黄土路，光影错落摇曳，像小时候暮春的路。走过桑树遮盖的小路去上学，馋嘴的同伴总爬树摘桑葚，吃得嘴巴乌黑溜紫，上学迟到。我一心想着读好书，离开那个落后的村庄，从不在意一颗应季果子的甜。那时大人夸我，有出息。如今贪玩不爱学习的同伴都比我有钱，比我会处人处事。每次回到村庄，我提着相机找桑树，长辈们笑我书呆子，拍那能当饭吃吗。变得陌生的同伴凑热闹，问我在网上赚很多流量钱吧。
桑树，也因为名不吉利，不能栽家门口。桑树的利用价值高，人人皆知，这个无需赘述。
够几枚酸甜的桑葚果，慢悠悠地吃着，走在桑葚果点缀的泥土路上，恍惚穿越到童年，五月的风吹熟了吹甜了桑葚果，也吹甜了吹熟了一个难解的心事。
那就是——
“不管我们走得多远，不管我们又去了哪里，都要记住，当初，从哪里出发，当初，又是为什么而出发，人生命的尽头，无非像一枚零落的桑葚果，闭上眼睛，泥土做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