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鑫娱乐】不懂幸福（二）

我家院子东窗下面，有一簇全村最大的月季花，鲜红的颜色非常纯正，春天的早晨，车把上别着几支带叶子的月季花，娘儿仨一路骑着车一路唱着歌去上学，到学校之后，一群孩子围着我们，老师，给我一个，老师给我一个。看着孩子们叽叽喳喳欢欣雀跃地蹦跳，抢我们手里的花，我会把花紧紧的攥在手里，郑重其事地说，等我回到教室，看谁的作业完成的好，手里有几支花，奖励到第几名。孩子们马上不再盯着我手里的花，呼啦一下就散开了，撒腿往教室跑，自行检查自己的作业，互相讨论交流，生怕错了，还有的干脆重做，再写出来的字必是工工整整。我也会奖励那个写字最不好的孩子，孩子叫李鹏，太小了，我说的小不是年龄，而是身高太矮，第一次进班上课，当班长喊完起立以后，一个班的孩子都站起来了，唯独这个孩子没有站，我很纳闷，皱了皱眉头，很不满意地眼睛看向他，他也很不好意思地照样端坐着，两只小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没等我开口，班长告诉我，老师，他就那么高。我惊愕地再次看向他，果然，桌子下面他的两条小腿笔直地站着。这下尴尬的是我了，我走下讲台，把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诚恳地对孩子表达歉意，老师错怪你了。后来发现孩子的书写问题也很大，他的手好像总也握不住笔，写字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抖呀抖，后来的家访得知孩子的确存在这些缺陷，先天的，遗传了他的妈妈。我与孩子们相处融洽，与同事和搭班老师合作的很愉快，在那一个个春天的早晨，我都会把两个孩子还有我自己，打扮地清清爽爽，开开心心地迎着太阳，呼吸着泥土和花的香味，骑到人少的乡间路段，我会撒开两个车把，给孩子表演飙车，即使失败了，倒在了旁边的麦田里，也不会摔伤，笑着爬起来继续飙。放学的时候，感觉天不晚，就带着两个孩子路边采毛芥，所有口袋都装满，满载而归，回家还有亮亮在等着我们，那样的幸福是别样的，给多少钱也换不来的。那时身在福中，却不知道那就是幸福！

儿子个头很小，不贪长，但有两个很富态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皮肤细嫩，人见人爱，就是调皮了点，男孩子嘛，也算正常，我很满意。女儿比同龄的孩子个头长得高，皮肤随我，不怎么白但也不黑，乖巧懂事，很会照顾人，忙天的时候，虽然只有八九岁的年纪，却已是半个大人，我去下地，成半天的不着家，她已能帮我料理好所有的家务，打扫庭院，洗衣喂猪，还能蹲在灶台上贴馍，会炒土豆条（因为切的粗），尽管饭菜有时大半熟，我已很满足，每次吃饭的时候当她问我，好不好吃的时候，我都赞不绝口，好吃，太好吃了。有一次两个孩子在家烧饭，不知因为什么吵起了架，儿子负责扯柴压水烧火，女儿负责做饭，本来合作的一直很愉快，我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那次有了冲突，结果女儿生气差点把锅砸了，我回来看着一锅烧的黑胡的馍，想发火，转脸看到他们各蹲在门的一边，双手托着腮，估计都在静观事态的发展，看我如何处理，眼睛不时地瞟一眼我，再互相怒目相向盯着对方，那小表情千变万化，可爱极了。我放下手里的锄头，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们惊讶地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然后站起来做出跑路的架势，特别是儿子，一条腿已经迈出了门外。这饭太有特色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颜色这品相，啧啧，我得尝尝什么味。说着我手也没洗，找双筷子夹起一个焦黑的馒头认真地吃起来，一边不停地称赞，这馍熟了耶！一点都不粘，还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他们疑惑地看着我，又相互对望了一眼，眼神里的仇恨明显减轻了很多。快，不信你们自己尝一下试试，我说了没有用。他们不相信的看着我，迟疑着不敢向前。来呀，真的，快给我找一个板凳，我要好好享受，妈妈饿坏了。说完，我也不看他们，大口小口地吃起来。他们终于敢坐到我面前来了，我们娘仨吃着那一锅烧糊的馒头，几次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又憋回去。原来就是因为女儿想自己学着蒸一次馒头，结果儿子不知道要烧多久，生怕不熟，结果把锅里的水烧干了，两个人互相指责，一个说水少了，一个说烧的时间太长了。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也会成为一次幸福的回忆，只是那是不知道！

陪读的日子来了。他们读初中的时候，在我们镇上，离家近，他们上学走了，我回家干活，家里二十亩地，我一个人管理的井井有条，收成一点不比别人家差。还要每周抽两个半天的时间，去看我生病的母亲，给她洗衣服蒸馍，然后赶回来给两个孩子做饭。收的时候收，该种的时候种，该打农药的时候打农药。只是打农药有一次差点出大事，我去河里装水，脚下一滑掉河里去了，河水多深我不知道，但淹死我绰绰有余，滑下去的一瞬间，我脑子一片空白，心想这下完了，遗书啥的一样没准备，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淹死在这里，过几天漂上来，肚子大的像怀孕，脸像蒸熟的大馒头，眼睛都被泡没了，耳朵手，脚指头都被鱼吃完了，越想越害怕，不能死呀，我还有母亲生着病，孩子晚上放学，我不在家，没做饭，不能急死？求生的欲望瞬间被激起，我拼命抓住坡上的一把洋槐树条，真扎手呀，但那时候哪还顾得上，终于我再缓了几把后，爬了上来，鞋子掉了一只在河里，我也不找了。重又坐在岸上，我发现天那么蓝，夕阳真美。那一刻我享受着重生的喜悦，却不知那就是幸福！

他们读高中，在我们县城读的，东关租房子，离二中比较近，但离家远了很多，三十多里路，我不大可能随时回家干活，只能周末了。但有时遇到特别当紧的活，我会提前关照他们，要么给钱自己买着吃，要么做好饭，他们中午回来自己热了吃。买面吃还是有点贵，通常没有面了，我会瞅个好天早点回去，到家了，村上的人才能吃早饭。自己淘麦子，趁一上午一中午的时间晒干，吃过中午饭晒的差不多了，捡捡里面的沙石子，这些是淘不掉的，不像灰土。有一次去隔壁庄打面，老板不在，邻居也都不知道去哪了，又没有电话，只能等，眼看天快要黑了，又变天了，想下雨，我急的呀直跺脚。终于等来老板打好面，从家走的时候，已经下小雨，又快黑了，三十里路，我二十多分钟就骑到了，到灵西闸，偏偏又遇到查摩托车的，我老远就看了两个查车的警察站在那里拦摩托车，我大脑飞快地运转，不能减速不能停。快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我猛一加速，过去了，回头对他们说，有点着急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有了老远，后视镜看到两个警察头对头说着什么，估计他们两个正在交流，是你熟人吗？

高中陪读最开心的是每天可以去看书，整个冬春，我不用操心回去管理庄稼，让它们慢慢长去。我有了大把的时间去看书，三年的时间，我算是把灵璧新华书店的书读的差不多了，《呼啸山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红与黑》。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海子和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读了《边城》《聊斋》《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唯独《红楼梦》没有读完，实在读不下去，人物太多了。有很多书，我都看了不止一遍，《殇》，《少年维特的烦恼》。那时散文没有李娟刘亮程，所以散文读的少，主读小说。到现在为止，里面很多的内容情节，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开始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不让坐，只能站着看，后来发现我去的太勤了，就给我看个坐，每次我去，都有板凳坐，再次深深的感谢他们。那几年实现了我少年时代的读书梦，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有那么多免费的书可以读，也许这就是命运，上天一旦发现一个人对某种事物特别关注却得不到实现，就会想办法在适当的时候满足她，以弥补缺失。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多么幸福，那时不知道！（待续）